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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著名指画家虞小风先生实在很偶然。看到他的自传体散文集《风语》更是偶然。
五一前，朋友符荣给我打来电话，说她已回到合肥，参加一个全国指画高峰论坛，让我有空过去吃饭。她是个摄影师，北影摄影系毕业的高材生，目前正就职于北京，为某集团做宣企。她是记者出身，所以我们总是有话要谈。我正纳闷，她又不是画家，却参加什么指画高峰论坛。原来，此次论坛的东道主是我省摄影、绘画两栖名家康诗纬先生，而符荣正是康先生的关门弟子，是被老师拉来协办会务的，于是在第十五届中国手指书画展前一日晚，我有幸见到了一拨来自全国各地的指画家。著名指画家、中国手指画研究会会长虞小风先生就和我同桌。他束个小马尾，瘦长长的，说话很风趣，带点南方口音，看上去一派画家风度。但我对他的第一印象也就到此而已。因为对指画不了解，但我表现出了兴趣，于是饭后，康诗纬先生送了本《中国指画》给我。
那夜，我算是粗略拜读了这本杂志。对指画及指画家虞小风先生有了一些了解。席间，我已知道他也是浙江人，算是拉上了乡党关系。
次日，画展在省图展开，展厅挂了百余幅指画家们的精品佳作，没想到，指画和笔画已难分伯仲，笔画能表现的，指画也一样能表现。作为中国手指画艺术的推广者，虞小风先生正在现场作画，他带来那种扑克大小的名片，翻到背后白板，只见他用手掌醮墨，三两下，一幅大江东流的小画便瞬间出现在眼前，他那种点墨成画的本领简直让人奇怪极了。我对这个人物，一下子生发出了兴趣。
回家后，再细读《中国指画》。这是虞小风先生筹措经费创办并坚持下来的一本杂志。那期杂志有近4分之一的篇幅是虞小风自己的文字，有他的介绍，博客文章，也有他的手指画论文，感动我的是他写父亲虞一风的文字。那段文字摘自于他的自传体散文集《风语》（光明日报出版社）。他父亲虞一风先生，是中国当代最著名的手指画家，也是中国手指画的开拓者。但他生不逢时，一生颠沛流离，几十年父子俩相依为命生活在最底层。我看到的那一段，写的是他父亲在文革中的艰难际遇和为推广中国手指画多次南下却无功而返、最后因脑溢血猝死于画案前，父亲猝死那天，儿子不相信啊，深夜摸到殡仪馆，想把父亲找回来，儿子从冰柜中找了好几具遗体，才找到父亲，他一边摸着父亲一边呼唤父亲回来吧。（这个场景，让我深深感动。）父亲去世后，为完成父亲遗愿，虞小风为普及推广中国手指画，南下北上，独自驾车，行程几十万公里，走遍了大半个中国。这个看似斯文、年近六旬的画家身上，有着太多的男儿性：刚强、吃苦、毅立、执着、热情与洒脱。他是吃过无数苦的人，也受过无数罪。但他画家父亲又给了他太多的好东西：画技，见识，阅历，等等。
看了《风语》片段，我很快被抓住，便想看完全本书，那种欲罢不能的感觉，想来很多读书人都有感受。我是很少主动问人要书看的，除非那书让人很感动。我便尝试着给虞小风先生发了一则短信，想叫他回武汉后给我寄一本书来。没想到虞先生身上就带有这本书，也没想到他回复短信那么快捷，就像个年轻人，我很快和他再见了一次面，拿到了这本书。这一次见面时，虞小风说，他和母亲分离48年后再见面，那故事更传奇呢。
虞小风是8岁那年被父亲从杭州带走的，那时他只有朦胧的记忆，只知道母亲是北京人，还是个拥有高中文化的小知识分子，她如何跑到杭州来，又如何嫁给他父亲，他就一概不知了。只知道年少时，家里偶尔有一个男人来，好像给家里送点东西（钱之类），人就匆匆走了。他有一个姐姐，小时见母亲老打姐姐，但从不打他。他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8岁那年，那个男人又来了，这次就把他带走了。他母亲曾哭着跑来找他，而他当时被父亲安顿在一个陌生的房子里，听到母亲哭声，他居然不开门。后来被那个男的带着去浙江金华蒋堂劳改农场看母亲。那个男的告诉他，见了母亲不要叫她妈妈。他就真的不叫妈妈。就此他失去了母亲。那个男的后来带着他跑到新疆，又去上海住过几年，最后来到武汉，这个和他相依为命度过了28年的男人，就是他的画家父亲虞一风先生。
这样的经历是否很传奇？还不止呢。父亲是武昌美专毕业的。父亲去世后，他在整理父亲的遗物中发现，他父母亲早在他2岁那年就离婚了。后来娶了一个也搞美术的上海继母。这便是他后来跟父亲到上海生活4年的原因。可他们父子俩的户口落户在武汉。他一个半大的小子，在大上海因为没户口上不了学。他父亲只好带着他回到武汉。后来几十年间，他父亲和继母也因此双双分开，最后的11年居然连信件都不曾来往。他在上海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说他是从小缺乏母爱，而弟弟是从小缺乏父爱。这个弟弟后来成了律师。在父亲去世后，为争夺父亲遗产，继母和当律师的弟弟和他打起了长达2年的官司。可十数年后，当哥哥接受某大公司委托到上海参加一会议时，而他弟弟恰是这个公司的法律顾问，于是他在机场见到了已整整等他2个小时的弟弟。血，毕竟浓于水啊。他在几岁时就跟着父亲东奔西跑，一个小学上了好多年才毕业。因为缺乏母爱，这个跟着父亲长大的穷小子，虽然阅历广见识多动手强又有一身画技，但在那特殊的年代里，父子俩生活一直很困难，他的性格也一度变得十分叛逆。父亲在时，从不跟他谈起母亲，也拒绝他问，这里面有太多的悬念，可他已永远无法得知。
父亲去世后，他曾去金华蒋堂—母亲当年劳教处，找过母亲，没找到。母亲只在那呆过一年，档案已丢失;就在他20多年寻母快要绝望时，2005年，他重回金华参加一个画展，席间和人说起他的血泪寻母史，让听者动容，便有人提议找媒体介入。媒体一介入，事情就迅速出现了转机。在他和母亲分离48年后，母亲已垂垂老矣时，这对母子终于相见了。可惜，这个寻母记，《风语》一书中并未收入。虞小风说，他母亲见他时已认不出他来了。他的寻母记，后来是他建议我上网搜索才看到的。次日上网，第一件事就是搜索这篇文章。读来令人感慨不已。如果不是他次日已离肥，我肯定还会要求和他再见面，追问母子相认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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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4 23:45:30